4合璧(四)(3 / 3)

正揪住另一个人厮打。

厮打的主角令赵当世啼笑皆非,不是那个“文面张飞”刘孝竑是谁?这位仁兄虽是个读书人,可个性却比武将还要暴烈,在赵营中,已经不是第一次动手与人殴斗了。有时赵当世会想,依照刘孝竑的个性,练武会不会比读书更有出息?

苦笑过了,赵当世再看另外一个人,乃是在江边行刑的负责人吴鸣凤。此时,武将出身的吴鸣凤是满脸无奈,不断闪避着刘孝竑不断打来的老拳。刘孝竑已经打得气喘吁吁、身形不稳,却仍难碰到吴鸣凤的皮毛,看得出,吴鸣凤并非是打不过刘孝竑,实是心中还有些忌惮。

“住手!”公事不做却在江边打架,成何体统,赵当世瞧不下去,出言喝断。

“什么事需要如此大动干戈?”听到了赵当世的声音,刘孝竑与吴鸣凤都停了下来,赵当世快步流星,走近板着脸问道。

“禀主公,刘稽查有羊角风,适才是在犯病!”吴鸣凤抢先说道。

大汗淋漓的刘孝竑怒视他道:“我就是犯病也要打死你这个猪狗不如之徒!”

吴鸣凤脸色青一阵紫一阵,没反骂回去,而是恭敬对赵当世道:“刘稽查阻挠公事,使我行刑之举无法继续,请主公做主!”

赵当世听刘孝竑骂得厉害,脸色一肃道:“事情原委如何,说来我听。”

刘孝竑即便情绪激动,思路还是很清晰,喘息定了,三两下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。他说完,转瞪吴鸣凤,吴鸣凤则“扑通”一下跪倒,哀声道:“主公明鉴。属下完全是按令行事,眼看正午即到,刘稽查却突施阻挠,属下好言相劝不听,他反要殴打属下!”

刘孝竑则道:“妇孺老弱实无罪过,主公切勿因一时疏漏酿成暴虐嗜杀之名!”

赵当世眉头紧锁,略略思量片刻,叹口气道:“二位不要再置气了,此事过失在我。”

当日定下斩首名单时,因为军务繁杂,赵当世并没有过多考虑,然而看向江岸边迎着江风而跪,瑟瑟发抖的那排排俘虏中,的确混杂着不少妇孺。赵当世常怀恻隐之心,这时见到,又听刘孝竑真情劝谏,自然感到有些后悔。

刘孝竑所言不错,赵营打出的旗号便是“替天行道、锄强扶弱”,这是原则,也是赵营立足于天下,逐鹿于群雄间的自信之本。杀几个妇人孩子不难,即便杀了,赵当世相信也没有人会因此站出来指责他赵当世不仁。可是,人心难测,这一杀,看似杀的是沿口镇的妇孺,实则杀的是赵营兵士的心,杀的是他赵营的威。

说出去的话,打出去旗就如同放屁,何以服众?勿因恶小而为之,看似不经意、微不足道的小事在人心中也许会被无限放大。就算是赵当世自己,在了解到自己的刀下多了这好些无辜的妇孺,也会心不自安,更何况旁人?赵当世越想越觉得不对。

下令斩首俘虏是军令,不杀老弱妇孺是军纪。一个是临时的命令,一个是营中的原则,孰轻孰重不言而喻。

他不会因为面子而将罪责推给吴鸣凤,也没有将黑锅甩给下属的习惯。而刘孝竑所言吴鸣凤以公谋私的事他更不在意——侯大贵他们借着“追赃助响”捞了多少油水他还不是一样睁只眼闭只眼。吴鸣凤想借机搞点补贴,无可厚非。有关贪墨是另一档子的事,就事论事,只看眼下这杀俘虏一事,吴鸣凤没有大的过错。

所以,是他赵当世错了,从他因为疏忽下达了这道军令的那一刻就错了。

“我的错,我来偿。”赵当世沉声而言,在众目睽睽下,不顾四周的惊乱错愕,将腰刀缓缓拔了出来。